八點半到了辦公室,阿莎還沒來,遇到正要上工的護士,她說阿莎今天要晚點進來,叫我先跟著她們進病房。我心想,這可好,終於可以讓我有點事做了。護士讓我先把包包擺在更衣間,問我要不要穿罩衫,我問為何,她說因為病房裡細菌多,我看了看,罩衫也是短袖,就跟她說沒必要。

護士領我先到診間坐,房裡已經有一個穿長袖罩衫的美女跟一個胖護士,美女正在寫病歷,看來應該是個醫生。五分鐘後,胖護士給了我一雙手套,然後領著我跟另一個實習生開始巡房。

反了吧?!

 

推車推到第一間病房停了下來,胖護士拿出一疊皺巴巴的紙,上面記載各床病人的診療情形,她除了幫各床病人打針還兼開藥單,我看的有點迷糊了早上帶我來診間的護士過來看我,我問她,這胖護士到底是醫生還是護士?她說是護士,我繼續問,這裡的護士有權力幫病人開藥單嗎?她說沒辦法,除了急診外,一般科別的醫生週末都不上班,只有護士留守,除非是遇上緊急狀況才可以送急診看醫生,所以各科病人週末的用藥都是護士開的;我心想,這醫生週末不上班,可沒聽說過病人週末在放假的啊。一個看來是醫生的高瘦男子走過來,他見我是個外國人問了兩句,我跟他在門外聊了一會,留著胖護士繼續在房裡開藥單。

你要不要試試?

 

胖護士叫實習生幫病人注射,繼續巡下一房去了。我跟著實習生在病房裏,她不管小孩如何哭鬧,還是安安靜靜的幫各床小朋友打針,剛開始我離她有點遠,發現病房裏的人都對著我瞧,索性站到她旁邊幫忙揀些用完的藥罐針頭。我們隨便聊了起來,我告訴她我今天第一次進病房見習,什麼都不懂,她說她是護校二年級學生,目前正在醫院實習。在看她打了兩三床後,她拿著針筒問我要不要試試看,我趕忙搖頭說,我不是護士,不會打針。   

面對死亡   

 

隨著胖護士巡到第三房,她又拿起那疊皺巴巴的紙頭,一一點名看病人。輪到右手邊最裡面一床,一個媽媽抱著骨瘦如柴的小男孩,孩子的眼睛半張著有點微凸,異常緩慢的呼吸聲聽起來帶著痰,媽媽輕輕的拍著孩子的背,眼睛是溼潤的。   胖護士看了看孩子,跟孩子的爸媽雞哩咕嚕說了些話,然後離開了病房,孩子的父親紅著眼跟在後面。沉重的喘息聲越來越小,取而代之的是女人的啜泣聲,我心想,她可能預知自己的孩子要不行了。這時只剩我一個人跟病患及家屬留在病房,完全不知該怎麼辦的我,腳像是釘住了般的,只能靠著門站著。實習生過來了,我趕緊告訴她小朋友好像快不行了,她跟房內其他病患的家屬雞哩咕嚕說了一堆,然後出去了。阿莎來了,我又跟她說了一次孩子情況很糟,她又去叫了一次護士。阿莎跟孩子的父親回來了,父親從哭泣的媽媽手邊接下孩子,然後跟著阿莎不知要去哪,孩子離開的時候,只上半身穿了件破衣裳,走到門口,阿莎說了土語,大概是叫父親找件衣服替他穿上吧,父親東張西望的找不到適合的衣服,這時同房的一位太太拿了一塊布料把小孩包起來,父親又抓了另一塊布,就這麼著把孩子的臉蓋上了。我看小孩的眼還張著三分之一,纖細的四肢自然垂下,當下並沒意識到他已經過去了。後來阿莎告訴我,他們帶著孩子去急診室讓醫生做最後的確認。當我再望向那床,那位媽媽已經把東西收拾乾淨,仍坐在床邊哭泣,只等著丈夫回來就要離開,房裏沒人講話,小孩也不哭鬧,看是被死亡的氣氛感染了。

原來,死亡來臨時並沒有想像中的矯情,即使原本想要避免的情緒反應也只是被錯愕代替。

三十萬與三萬塊

 

開藥單的胖護士跟我聊了一下,她說真該去台灣看看,可惜去一趟太不容易,我答說對啊,機票太貴,她說不是,是辦簽證太麻煩,我直覺的回說,不會啊,只要提出適當文件跟正當赴台理由,布國人申請台灣簽證很容易的,而且還免簽證費,本想繼續講,不過腦袋瓜子轉了一下,還是趕緊打住這個話題。她又問我台灣的護士一個月賺多少,我哪知台灣護士一個月薪水呢,就隨口告訴她大約三十萬西非法郎(約合台幣兩萬塊),我反問她,那這裡呢?她淡淡的說,三萬西非法郎,不過臉部表情還是看得出細微變化,我趕忙說台灣的物價高,生活費貴的嚇人。唉~~看來我得痛定思痛,改改我講話不經大腦的毛病。

淘氣爸爸

 

診間裏四五個爸媽帶著小孩排隊,一個看似醫生的人進了診間寫了些病歷,可還是沒幫這些小朋友看病,護士問他今天是否有人出院,他說有三個小朋友可以辦退院了,護士告訴他剛剛一位小朋友走了,他應了聲,不過沒太大反應;三比一的成績還是令人欣慰。

胖護士一臉疲倦的進來了,她叫一對父母把小孩抱上診療台,小女孩一上台子就哭鬧不休,胖護士面無表情的把藥劑注入留置接管,小孩哭的呼天搶地,孩子的媽靜靜站在一旁握著小女孩的手,只聽見孩子的爸爸耍寶似的學著孩子假哭。小女孩還需要其他治療,胖護士叫爸爸拿了盞燈,好讓她看清楚孩子的血管,誰知這位天才老爸拿著拿著突然玩性大發,手轉了個方向拿燈直照著孩子的眼睛,他的行徑馬上被在旁幫忙的護士制止,這下小孩哭的更大聲了,看來年輕爸爸想讓孩子轉移注意力的這招不管用反倒遭了白眼。

廢棄衛材處理

 

實習生推著小推車回診間,胖護士叫她把用過的衛材分類丟棄,我走過去想看她如何處理,順便幫忙。其實所謂分類,就只是把用過的針頭丟進一個空面紙盒裡,其餘的一律倒進大垃圾桶,我幫忙把針頭丟進面紙盒時,不小心被突出的廢針頭扎到,不痛,就是刺了一下,看著小小的面紙盒裡,一堆用過的針頭七橫八豎的立在那,其中幾根還沒用套子套上,突然覺得好危險啊。看到實習生一直在搓她的大拇指,她的手套已經破了幾個洞,我問她被針頭刺到了嗎?她點點頭,然後笑笑說沒關係。

 

回到辦公室,阿莎先問我大姆哥帶了沒,這次她把檔案存到桌面上了,終於取得我期待已久的藥單。阿莎約我去喝杯東西,她告訴我,早上負責開藥單的胖護士已經懷孕八個月了,不過還得繼續工作到生產前,我問她布國沒有待產假嗎?她說有,待產假加育嬰假總共三個月,但一般人都會把三個月留著產後在家陪小北鼻,她當初也是工作到產前最後一刻,然後在家休息三個月帶小孩。

中午又在醫院吃飯,其實一點胃口都沒有,站了一早,腳早就酸到不行,又感覺身體隱隱抽痛,但還是胡亂扒了兩口飯。回到家全身無力,休息了一下還得出門赴球約,不過打沒兩下就不行了,我想我是生病了,看來明天也甭想去騎馬了,身體無力,心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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