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晚了幾分鐘進辦公室,阿莎見到我時有些驚訝,說以為我這星期不會來了,接著問我的埃及之行,我簡單說了一下,然後給她嚐我帶回來的無花果乾。

藥品衛材管理
到辦公室時,阿莎正在清理藥櫃,她說想在法國志工抵達前整理好,以方便他們作業。我們將藥品衛材依種類分層排好,不到一個半小時就補滿整個藥櫃。

阿莎是協會的藥庫總管,統籌所有藥品進出,每當有患者來取藥,她便將病患資料及給藥的種類劑量抄寫在筆記本裏,等月底再統計當月各類藥品用量並登錄在月報表上。我第一天來上班的時候,就對這種作業方式感到驚訝,因為即便是電腦白吃如我,也知道利用試算表的功能可設計出表格,之後只要確實輸入每筆資料,所有統計數據一目瞭然,完全不會出現人工作業浪費時間且可能造成的錯誤。我曾問阿莎為何不將藥品的進出登錄在電腦裏,她說目前協會只有兩台電腦跟一台壞掉的印表機,其中一台電腦固定給雅哥使用,另一台則由狄亞羅及會計哈佐共用,她只有在其他人不需要的時候才可以使用電腦;雅哥曾說要想辦法幫她弄到一台電腦,只是何時兌現,沒人說得準。

我後來想想,以他們現有的電腦配備及對軟體的熟悉度,人工登錄也許是唯一選擇,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土語教學
先前那個硬說我是白人的護士叫派翠西亞,一早在辦公室外面見到她,打了聲招呼,她現在不叫我那撒拉了,不過倒是劈頭就跟我說摩西語;簡單的問候我還可以應付幾句,再來我就聽的霧煞煞,不知如何應對,只好不斷重複問候她身體健康,感覺得出來她有些得意,阿莎在一旁看著猛笑。看來要讓他們徹底明白我並非白人這件事,恐怕得從學習土語下手了。

得瘧孕婦
阿莎帶我去婦產科病房看一個她老公同事的太太,懷孕三個月了,前幾天因為身體不舒服被送到醫院,後來驗出來是得了瘧疾。不知為何,婦產科的門禁比其他科別嚴格,不得隨意進出,阿莎跟警衛交換了幾句,警衛才放行讓我們進去。進了病房,看這位太太虛弱的躺在床上,不過見我們來了,還是稍微起身向我們致意,她的老公就隔著窗子在屋外守候。

瘧疾在這就像台灣的感冒一樣稀鬆平常;阿莎告訴我,每當雨季來臨時(就是瘧疾的高峰期),當地人只要出現類似發燒、頭痛、關節痠痛等症狀,就直接吞抗虐藥,連去看醫生都免了,一般情形是幾天之後就可以痊癒,然後等待下次雨季的到來;不過症狀嚴重的還是需要來醫院就診,這段期間住院的病人常會多到爆,有時甚至連醫院走廊都會躺滿病患。
雖然知道這樣的想法很不應該,不過還是有點期待七月的盛況空前。

流浪媽媽帶球走
象國媽媽背著小兒到辦公室領藥,我注意到她的肚子明顯隆起,後來跟阿莎證實她的確懷了孕,我問阿莎流浪媽媽是否要留在布國待產,她回說,年輕媽媽只等兒子情況好轉就要啟程回象國,當場我心理又是滿肚子的疑問,不過先前的經驗告訴我,非洲人總有他們的生存之道,就把問題吞回去了。

幾週後,阿莎告訴我,流浪媽媽已經帶著康復的小兒子回象國去了,最後是雅哥給了她一點錢,她再跟這裏認識的人湊足旅費,就這麼身上背著一個、肚裡懷著一個回家了。

(註記:後來阿莎告訴我,年輕媽媽的丈夫並沒有拋棄她,只是趁戰亂稍歇先回象國處理家事;先前是我誤會他了,看來,這世上還是有大難臨頭不各自飛的同林鳥,只是迫於情勢必須先飛往不同的目的地,再等待時機會合吧。) 

沒有進帳的日子
聊天時,阿莎告訴我他們已經連續三個月沒領到薪水了。
協會自2005年創辦人隨夫婿離開布國後,外來援助金額大幅縮減,為維持協會正常運作,所有可用的經費都先以協助病患為主,因此常發生發不出薪水的窘境。我問阿莎,沒了收入,大夥兒如何維持生計?而且既然這情形已變成常態,為何不另外找份工作。她聳聳肩答說,連雅哥都帶頭不領薪水,其他人也沒話好說,只是雅哥跟狄亞羅除了協會的工作外,偶爾還可以兼些外務,有點額外收入,但其他人就沒這樣的運氣了;另外,雅哥也告訴大家,只要他們找到其他工作,想要離職他絕無異議。阿莎說,如果有好的機會,她也想找一份收入更優渥且穩定的工作(她目前月薪三萬西非法郎),但以布國的經濟狀況及高失業率,若不靠點關係,想找到理想工作要比登天還難,所以即使作白工,大部分人還是會選擇留下,以免離開後的空缺馬上遭人遞補,之後要再回頭就來不及了。我再問到,如果之後有新的援助款進來,是否會補發先前積欠的薪資,阿莎說沒這回事,大家只要聽到下個月有薪水可領就很慶興了,不會多作要求。

我後來跟雅哥討論到經費的問題,他說,即使有新的援款進帳,有時也會因援助單位明文要求贊助經費僅限使用於協會各項活動(亦即排除人事費用),而無法核發員工薪水。聽到這些,我頭頂又冒出一堆問號;的確,在第三世界國家是有部分協會機構以公益之名不當使用補助經費,援助方實有監督的必要,但對那些真心想從事社會工作的人,如果連基本的報酬都無法保障,如何要求他們盡心去策劃活動,維持機構正常運作。不過,不知大家是因對這份工作有使命感抑或是另謀高就的機會實在難尋,就我所知,中間除了大男人護士後來去古都古唸護校外,並無其他人因為領不到薪水而離開的。  
  
飛躍杜鵑窩
不知是天氣悶熱還是剛從埃及回來太累,整個人不帶勁,阿莎看我一付懶洋洋的樣子,問我要不要出去走走,我們又來到第一次喝飲料的地方,位於醫院最偏僻的一角,就在精神科病房的隔壁。第一次來的時候我並不知道隔壁就是精神科,當時有個眼神渙散的女人向我們走來,阿莎趁女人走近的空檔告訴我她是精神病患者;女人直接走向我,一再問有沒有在法國見到他叫貝納的哥哥,我跟阿莎交換了眼神,然後回說沒有,女人嘴裏直咕噥著她在法國的貝納哥哥然後轉頭離開。今天在往小店的路上,我還跟阿莎開玩笑說,不知這次會不會有人來問我們有沒有見過他表妹之類的。

我們一坐下沒多久,一個長相像北非裔的男子走過來,身後跟著一個高壯的黑男人。男子先很紳士的問我們可不可以坐下來聊天,我倆答說好但同時又交換了眼神,他先問我為何出現在這裡,我告訴他我每周六上午會來醫院幫忙,他也問了阿莎同樣的問題,接著他說要回房辦點事,叫我們等他一下,我看他走到空地中央的一個水龍頭下開了水沖頭,我跟阿莎倆瞪大了眼看他怪異的舉動,然後繼續之前的閒聊。過沒多久,他又向我們走近,坐下後,他先點了瓶飲料,然後轉身告訴那個壯高個,他想跟我們單獨聊一下,如果有需要會叫他,黑人點頭說好然後離開。男子說他以前是軍隊裏的全科醫生,後來因為精神方面出問題,所以來這接受治療,阿莎跟他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腔,他可能發現到我的沉默,索幸問是不是打擾到我們,問了至少兩三次,我跟阿莎都很制式的答說不會。其實她跟阿莎的對話內容我也是聽的似懂非懂,不過其中一句倒讓我印象深刻,他說:某某事情不是用嘴巴講講而已,是要用心說。喝完飲料,他又很紳士的說不打擾我跟阿莎聊天了,然後去空地上的水龍頭下沖了第二次頭。我後來問了阿莎他剛剛說的話的正確內容為何,阿莎說她也沒聽懂。 

突然覺得有點諷刺,我們這些所謂的正常人難道就比精神病患來的清醒與誠實?他們不過忠實呈現了當下所有的直覺反應,而我們是否以壓抑的情緒及被教導的禮儀規範來換取一個正常的標記而因此感到安心?
 
也許是前幾週的體驗太讓我振奮,發現自己一個早上都在期待故事出現,開始對自己來作義工的動機起了懷疑,究竟是來幫助別人還是想完成自己,也許更多的是後者吧。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benevoleaubf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