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辦公室前的台階上等阿莎順便啃早餐,高個艾麗絲跟老說我是白人的雅斯玫哈妲從背後叫我,趕緊吞下嘴裡的牛肉餡餅跟她們打招呼,看手裡還剩一個餡餅,問她倆要不要嚐嚐,她們客氣回說我吃就好,我說這東西廚師天天做,早吃膩了,叫她們分著吃。她們在上次我家的派對已經試過水餃跟春捲了,但牛肉餡餅還是頭一遭,艾麗絲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咀嚼兩三下後,露出微笑說好吃,然後把剩下半塊拿給雅斯玫;雅斯玫則是仔細注意高個的反應,接過剩下的餡餅後,眉頭微皺的嚐了一小口,最後給了個還不難吃的表情。
跟著艾麗絲來到小兒科急診,感覺蠻清靜的,已不見病患及家屬在走道上盤距,巡房時大部分病床也是空著的,但整個小兒急診仍充滿一股說不出的怪味。一整個早上很閒,完全感覺不到想像中急診室的緊張氣氛。十點多,艾麗絲喊肚子餓,於是我們到護士休息室吃點東西,這間休息室還算寬敞明亮,設備也還可以,不像先前我們吃午餐的員工休息室,陰暗狹窄的空間裡只有兩張破床跟一個連門都沒有的故障電冰箱,艾麗絲說隔壁的醫生休息室更讚,可是只有穿白袍的才能進去。艾麗絲邊切麵包邊煮水,泡了杯牛奶問我要不要,我搖頭說不餓,她說我太瘦,要多吃點,硬是塞給我一小節切好的麵包。阿莎進來了,她說一早七點就帶不舒服的鄰居到醫院,一直到剛剛才結束;阿莎抓起籃子裡切好的麵包啃,又拿出一小袋白色黏黏糊糊的東西倒在杯裡,我湊過去看,經她提醒才想起之前有吃過,是布吉納人典型的早餐之一,甜甜的,吃起來有點像東南亞的摩摩喳喳,三個女人於是在休息室裡分享了麵包、熱牛奶跟布國的摩摩喳喳。
一個男人進來跟阿莎打情罵俏。阿莎說男人對她有意思,一直叫她離開老公跟他在一起,我問阿莎她真的會為了男人拋夫棄子嗎?阿莎回答:很難說。就我猜想,阿莎應不至於為了男人離開老公,但看起來她也不想打壞跟男子的關係;享受被愛慕的感覺,應該也不錯吧!
離開急診回到辦公室的路上,阿莎告訴我辦公室隔壁剛完工的大樓是愛滋病防護中心,未來會設愛滋門診及專屬病房。我問到,這樣做區隔會不會太過明顯,反而讓病患不敢踏進中心接受診療?阿莎說:有可能,但這是對愛滋及其他病患最安全的作法。她繼續說,因為中心剛成立,人力肯定不足,她已透過關係向該中心表達意願,如果有機會換到這個單位工作,就可望成為醫院正式員工,未來生計也有保障的多。我不安的問,大家都想離開,那以後協會不就沒人了?阿莎說:如果真的到隔壁中心工作,她的工作自會有其他人接替,而她也會抽空回來幫忙;她又說:協會這群人一起工作已經七、八年,就像一家人,即使有些人有其他外務,但有需要時,大家還是會回來幫忙,並向我保證協會不會解散,叫我甭擔心。想想自己也真是的,有什麼資格說這話呢?求生存本來就是人的本能。
離開醫院前,阿莎說晚上要帶我去見識一下布京人的夜生活,我們約好傍晚時再互相連絡。下午五點多,我跟阿莎約在市中心見面,接著我們先去接她的朋友亞米;亞米的老公是阿莎老公的同事,兩人因此認識,進而成為好朋友,阿莎說她倆除了平時互通有無外,周末也常廝混在一起,上次還臨時帶亞米到我家聊天,叫我幫忙找外國人當朋友的就是她。亞米家就在阿莎家附近,位於熱鬧的商店街上,原本就不寬闊的馬路被隨意停置的大卡車擠得只剩單線道,我又忍不住碎碎念起來,接到亞米後,大夥兒決定到郊區的小吃店酒吧喝一杯。我很少在晚上到市區以外的地方,星期六晚上的交通還挺繁忙的,從市中心出發到抵達小吃店又花了點時間,一坐定,趕緊點了烤雞肉串的慰勞一下自己餓到不行的肚子。布京的小吃店酒吧(稱不上餐廳)有幾個特色:室外場地、必備一台電視機跟一群目不轉睛的男性觀眾。我們選定的這家也不例外,尤其此刻正值非洲盃足球賽,戶外的棚子底下只見一群聚精會神的球迷,情緒隨著電視機裡的賽事節奏起伏,而我只顧著大啖眼前的烤雞肉串。
一聲慘叫將所有人的眼光從電視機及烤雞上移開,對街發生車禍了,頓時酒吧街這頭球迷也顧不得正在上演的精采球賽,全蜂湧至對街,我們三人雖沒特別好奇,但還是起身走到棚外好看的清楚些。我問阿莎是否該撥個電話叫救護車,阿莎隨即撥了號碼,告知警方車禍地點及狀況,對方說救護車十五分鐘後會到,我們回到座位上繼續吃烤雞,並持續注意對街情形。十五分鐘過去了,救護車還沒來,圍觀的人群也沒散去,我心想,他就算不是因為傷重不治賠了小命,也極有可能因為被人群長時間包圍窒息而死。又過了十多分,傷者坐了起來,大家總算鬆口氣,人群也逐漸散去,球迷又回到電視機前,只剩下十多個人繼續在出事現場陪傷者等救護車;救護車終於來了,載走傷患的同時也帶走圍觀民眾,算算時間,離我們打電話通知警方大概也過了四十分鐘。
稍晚,阿莎老公跟他的同事來小店找我們,簡單寒喧後,兩人各點了杯飲料又看了半個鐘頭的球賽後離開,阿莎後來抱怨說早知道就不叫他們過來了。男人們離開後我們在酒吧又呆了一個多小時,兩個女人開始用土話似乎在互相抱怨自家男人的不是,聽不懂也不想參與這個話題的我則面無表情的盯著電視銀幕看一群人死命追著一個球跑,這讓我想起在阿莎家看MV的感覺。
快九點了,她們終於提議要離開,阿莎說要帶我去她娘家晃晃,就在這一區。阿莎的父母都過世了,所謂娘家,其實是指他大哥家,因為沒有事先通知,我們到時,大哥正在吃東西看電視,他老婆身上僅簡單圍了件布料,露出肥厚的肩膀,女主人沒料到會有我這意外的訪客,趕緊進房換了件T恤。短暫停留後,我們離開,阿莎帶大家走進巷口的一間照相館,我沒多問反正就跟著進去,裡面十分簡陋,牆上貼了些大頭照跟所謂的沙龍照(有點像台灣四、五十年前那種後面有擺設裝飾背景的人物相片),阿莎跟老闆討論了一會兒,然後說我們三人要拍照留念,我嚇了一跳先是說她倆照就好,但阿莎十分堅持說都沒有跟我的合照,只好乖乖就範跟著走進有花朵當佈景的小隔間,卡擦兩聲,阿莎付了一千兩百西非法郎,老闆叫她星期一下午來拿。
離開照相館,這兩個女人似乎還不想回家,亞米提議再去吃些東西,我雖已經開始感到無聊,但嘴上還是說好;我們先把車停到亞米家前面,再走到附近的一間小餐館吃東西,快十點了,店裡只剩我們跟隔壁桌的客人,我們又各叫了一盤簡餐跟飲料。亞米開始跟阿莎抱怨她老公,內容我沒仔細聽,大概是她老公每天都很晚回家,又不報備行程,打手機也找不到人之類的,後來索性當場Call起她老公來,先用亞米自己的機子打,電話直接被掛斷,又用阿莎的試,結果接不通轉入語音信箱,後來連我的都用上了,也是無法收到訊號。老實說,我對亞米的印象不是太好,她雖然永遠笑臉迎人,但笑聲總讓人感到太過尖銳,笑容裡似乎又藏著說不出的不屑;亞米問我有沒有男朋友或情人,我答說沒有,她驚訝的問我晚上一個人如何入睡,我說習慣就好。阿莎不知是為了配合亞米還怎麼著,也開始數落起老公的不是,無奈的被夾在兩位怨婦中間,感覺自己也疲累了起來。
十一點多了,兩人終於想到該回家了,於是我們回亞米家拿車,阿莎說她想上廁所,亞米臨時找不到公共廁所的鑰匙,兩人在牆邊掀起裙子就上起廁所,姐妹倆還很開心的邊尿邊聊天,倒是我有點尷尬的轉頭在院裡假裝東看西瞧的。上完廁所,亞米騎車載著阿莎領我到醫院附近,接下來我就認得回家的路,於是我們互道晚安,終於結束我當跟屁蟲的夜晚。
 
這個星期六竟意外成為我醫院周記的最後一週,接下來的幾個禮拜,不是阿莎臨時有事沒來,就是我有事不能去,從此我再也沒在週六上午到醫院了。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benevoleaubf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