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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從半年前就開始計劃年底要來非洲找我,當時我還不知道自己即將生病,也無法確定離開布國的時間;非洲之旅的計畫讓家人很興奮,我也期待能趁機遊歷嚮往已久的另一個非洲國家:摩洛哥。但通常故事的發展都不會如你想像中的那般完美,幾乎整個夏天我都掛病號,九月回台灣開刀,返布時,離家人預計造訪時間已不到三個月,接著又收到改派他國的通知;至此,我對畢業之旅雖仍感到興奮,但焦慮卻在不知不覺中逐漸加重份量。

命中注定
從台灣回來後紮紮實實忙了好一陣子,即使國慶結束後我仍不得閒,所有請假期間落掉的跟之後新進的業務都要補上,但無論如何我得趕快申請摩洛哥簽證了。聽說摩國對台灣人的簽證待遇十分嚴苛,甚至有一度拒發簽證(各位看倌如果此刻心裡正在嘀咕什麼,請別跟我抱怨,反正換來也是一個官方說法,多氣無益…),但因受到五個月前在布京NGO工作的台灣志工順利申請到簽證的鼓舞,我於是請當地雇員打電話去摩國駐本地大使館詢問申辦程序,據雇員說,對方表示對持台灣護照的申請案件要查一下相關規定,無法馬上回覆,經我幾番催促,雇員兩天後才告訴我申請摩國簽證需備的文件。因怕我的普通護照可能需要寄回台灣辦理芬蘭簽證,於是大膽決定用特殊護照申請摩洛哥簽證,而這就是我種下禍端的開始,更或許,打從一開始我就不該偷懶叫雇員去辦這事(註)。

請老闆以公司名義出了封信函並備妥相關文件後,便請雇員幫我遞件。兩個禮拜過去了,沒有回應,一個月過去了,仍舊無聲無息,期間我請雇員打電話去摩國大使館詢問,總得到一個他們還沒接到國內的指示的回答,這時我真是悔不當初,以台摩間無邦交,摩國對我簽證待遇又不甚友善,拿特殊護照申請只是自找麻煩。家人已經不能再等了,即使最後我拿到簽證,他們也來不及趕辦摩國簽證,我只有放棄摩洛哥行程,改成重遊馬利,但還是請旅行社幫忙安排一、兩個我沒去過的景點,Tombouctou跟Djénné。

出師不利
不知是希望家人能在停留期間多見識一下我生活的地方,還是明白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我完全沒有考慮到他們對此行的需求跟能消化的程度,十五天的行程被我排的像是戰鬥營,家人在還沒抵布前就這樣告訴我。

星期六下午從鄉下的衛生站回到瓦加,先回家梳洗一番順便吃點東西,傍晚便到公司等待接機。家人撘乘的班機比預定時間晚了一小時才降落,近十一點,終於見到家人跟他兩個滿臉疲倦的小孩走出機場。距上次見到家人又經過一年半,雖然中間我們會以Skype互通有無,但真面對面了還是感覺生疏,跟他的孩子更是,好在初到非洲的新鮮感讓他們也讓我轉移些許陌生感;載著家人跟滿車的行李,自此開始兩週的旅程。

為讓家人稍解旅途疲累並調整時差,星期天並沒有特別安排行程,就中午由我作東請台商一家人跟團長太太在瓦加的四星級飯店吃自助餐,也向家人介紹這些在我生病時幫助過我的人;家人久居國外,是當初唯一知道我返台就醫的親人,因此對我口中這些熱心的朋友特別感念,來非洲之前就表示想當面向他們道謝,還特地在機上買了加拿大的冰酒當禮物。午餐結束後,我們到公司拿申請馬利跟貝南簽證的表格,我趁機辦些公事,也順道讓家人參觀我工作的地方,小朋友在樓下照相亂逛,竟意外碰上會講英文的大樓警衛,跟黑人簡單交談幾句,他們似乎也覺得有趣;接近晚餐時刻,雖然大家都還不餓,但因家中的冰箱已唱空城計,於是帶著家人到郊區的特色餐廳吃點東西,在戶外吹著風享受燭光晚餐,還蠻愉快的,酒足飯飽又參觀了餐廳內外的擺設後,便回家準備明天出門的行李了。

隔天旅行社派的車七點準時在家門口出現,來接我們的是導遊杉普雷跟司機法伊薩;離開家,車子先來到台商的公司,我把申請馬利和貝南簽證的表件交給台商大哥請他代轉旅行社處理,大約八點,我們一車四大兩小正式出發前往布國西邊的觀光區。我們的第一站是距布京約五小時車程的Banfora,由於正值上班時間,出城的路上花了點時間,也許因第一次實地感受非洲面貌,三個外地人對一路上見到驢車、羊群還有大卡車車頂載滿人跟機車的景象頗感興奮,我則是忍著被烈日曬昏而越漸襲來的睡意,三不五時跟兩個大男人聊天,偶爾充當一下他們與家人間的翻譯。從瓦加出發已兩個多小時,冷氣似乎不太管用,車內溫度越來越高,整個人像坐在烤箱裡似的不舒服,猜想家人應該也快撐不住了,於是提議在Boromo休息一下伸伸腿;稍事休息後要再出發時,車子發生了旅途中的第一次問題,法伊薩怎麼也發動不了車,我坐在前座斜眼問他怎麼了,忘了他跟我搪塞個啥理由,後來還是請路邊的幾個壯漢幫忙推了一小段才又順利啟動,家人雖然對車子才剛出發就出狀況有些疑慮,但也覺得碰上一群黑人幫忙推車的畫面挺有趣,小孩們還從車裡對著推車的黑人照了幾張像;我冷冷的問,車子應該不會再出問題了吧?杉普雷跟法伊薩都向我保證:絕對不會。

中午依照預定行程在第二大城Bobo用餐,我們來到一家我熟悉的旅館餐廳用餐,就這麼湊巧(或許該說不湊巧),才下車還沒張開眼就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居然是同事還有老闆,他們來Bobo出差,在旅館用完午餐正要搭車回瓦加,簡短招呼介紹後他們就離開了。點完餐後我建議家人可以去對街的藝品店逛逛,因為此間上菜速度緩慢,他們有絕對充分的時間到處逛逛,小朋友對逛藝品店沒興趣,寧可留在餐廳這一頭看籠子裡的鸚鵡跟烏龜,家人於是獨自到對街的店裡轉轉。沒多久,家人回來了,他說店裡是有些東西,但沒特別喜歡,不過倒是碰上個會講英文的黑人,毛遂自薦要擔任我們的導遊,還留了張名片給家人;關於另聘英文導遊一事,我並沒有特別附和,因為整個行程的費用我都已付給旅行社,而旅行社也指派杉普雷全程陪伴我們,只是他並沒有像當初跟我說的英文程度尚可,不到一個早上的光景,家人已察覺他們根本無法用英文跟杉普雷溝通,更別說是跟法伊薩了。而車子跟英文導遊這兩樁,演變到後來可說是我畢業旅行變奏曲的兩道主旋律。

到Banfora時已較預定時間晚了,我們先去旅館check in,這間旅館是我特別跟旅行社指定的,之前住過一次,感覺還不錯,我跟杉普雷要求住到別墅那一頭去,他計算了一下跟住兩間雙人房的價錢差不多,於是安排我們住進別墅區,東西擺妥後,我們趕忙驅車前往離象牙海岸邊境僅二十多公里處的Pic de Sindou(這個數字也是印象中的數據,很不確定,歡迎提供正確答案:P),是今天第一也是唯一的景點。往Sindou的路況真的很差,顛簸的厲害,家人擔心小孩暈車,頻頻詢問,不過小朋友表示還好,大概是從未見過如此糟糕的道路吧,反而感覺像坐雲霄飛車的樂在其中。快接近目的地時,正巧遇上剛收工要回家的導遊,於是半路把他接上車一起來到景點。當地導遊完全不會說英文,杉普雷一臉懇求的請我解釋給家人聽,我說那他導遊的費用要分我一半,他用力點頭回好。類似口譯的工作以前在總公司接待外賓時也作過,外賓一句法文,我一句中文,長官一句中文,我再翻成法文給外賓聽。這工作很容易令人神經緊繃,深怕哪邊突然蹦出一句我找不到得宜且達義的話語翻譯;但這是我的畢業旅行,我可沒打算把它當成工作,即使在最開始我還有興致逐句翻給家人聽,然可預期的是,這樣的熱情肯定不會持續太久,此外,想獨自好好感受這最後的非洲的念頭更甚於希望家人能對這塊土地有所了解,而一些跟黑人間的無聊哈拉,我也覺得沒必要翻譯,漸漸的,家人從我口中能得到的解釋越來越不完整,對不能理解我跟黑人打屁的內容及我跟黑人相處模式不同於對待他們的方式也產生極大的懷疑,接下來的行程,家人總要求杉普雷要找專職的英文導遊,不再期望我能給他們任何訊息了。離開Sindou前,導遊給我一張宣傳單,他說本地有個機構專門收容因內戰逃到布國的象牙海岸難民,協會的宗旨主要是協助安頓難民家庭及安排兒童就學事宜,這些訊息我在一年半前來此時就知道了,看來象國的內亂仍未平息。天色暗了,我們又趕車回Banfora,坐了一天車大家都累了,小孩也不像來時對顛頗路面感到那般興奮,車裡安靜的,偶爾法伊薩或杉普雷會問問大家是否都好。回到旅館用完餐後,我們便回房休息;洗澡時因浴室地板太滑,我沒注意的摔了一下,這跤摔的不輕,家人聽到浴室裡傳出我慘叫的聲音,緊張的問我好否,我忍住疼痛嘴裡咒罵了兩句回說還好。

隔天我們先乘小船遊河馬湖,據說湖裡有幾十個河馬家族,約計六十餘頭,但遊湖時要看運氣,河馬可不是天天都願意出門見客。小孩知道今天要遊湖,一早特興奮,直問家人可否真看到成群河馬;從搭船處出發繞了五十多分鐘,湖面平靜的只有船划過後留下的短暫痕跡,頂著三十多度的大太陽,小孩逐漸失去耐性,家人開始跟孩子委婉解釋遇見河馬要靠機運。我的手機在湖中心意外響起,居然莫名接到國人請求協助的電話,很煞風景,掛掉電話後,才奇怪這人從哪知道我跟我的電話,而不是先打去公司求救。差不多得往下一站去了,杉普雷很焦急無法滿足小孩想看見河馬的心情,我建議他連絡岸上的工作人員裝扮成河馬現出湖面,如此他便可以交差了事,他苦笑回應。船快回到岸邊時,船夫忽然用手上的槳指著左前方,深赭色的大頭赫然出現在湖面,湖面的反光將河馬的半顆頭照的啵亮,但大頭沒一會兒就沉下去了,約莫五秒鐘,河馬張著微凸的雙眼又上湖面呼吸,還吐了口氣,這一嘆氣可把大家樂的忘了之前尋找的不耐,下船時,船夫為每個人戴上一串他用湖裡荷花做成的項鍊,然這動作是為了取悅我們這些付錢的大爺或單純是他的心意,我說不上來,也許,我該說這就是他的生活模式。

接著參觀完瀑布跟圓丘後,我們離開Banfora地區回到Bobo用午餐,下午我們去城裡逛清真寺跟老城,逛完免不了要買點紀念品,家人因對當地幣的兌換率不熟悉且不諳法文,要殺價時自然是看我表演,家人大概就是從這裡開始發覺我的轉變,即使不懂我們在說啥,但從我跟黑人的互動還有最後成交的價錢,見識到一個與他記憶中全然不同的我。結束後,杉普雷帶我們去預訂好的旅館投宿,旅館位址有些偏僻且裡面的設備令人不甚滿意,家人要求換旅館,與杉普雷溝通後,他同意帶我們去找其他間,並表示盡量在預算的範圍內找到我們可以接受的旅社。回到市區,杉普雷找到另一間旅社,就在平時公司同仁來Bobo出差時習慣住宿旅館的隔壁,但價格便宜許多,雖仍不盡理想,家人還是勉強同意停留一晚。吃完晚餐後,為彌補我們對當晚住宿的失望,杉普雷主動提議要帶大家去看表演,九點出頭我們來到當地最IN的一間酒吧,本地人可免費入場,外國人每位收費六百西非法郎(好像啦,記不清了),表演還沒開始,不過已有不少人在裡面喝飲料聊天等待,今晚的表演是熱鬧的非洲鼓跟歌舞,半小時後表演團體跟觀眾陸續進場,討厭的蚊子也來大批趕來湊熱鬧,看了一陣子表演後,因不堪蚊子騷擾,我們決定回旅館睡覺,下車前,杉普雷說明天是宰羊節,是回教的大節日,一早大家都要上清真寺拜拜,於是同意他們九點再來旅館接我們。

宰羊節是布國的國定假日,這天幾乎到處都不開店,一早離開旅社後我們先到城外一個建於百餘公尺高岩石上的小村莊Koro參觀,一年多前因自己好玩曾藉公出之便帶訪賓來過這裡,沒想到當地的導覽還對我有印象,一下就認出我來。村莊因建立在岩石上,且沒有開闢道路供交通工具行走,村民因此練就一身飛簷走壁的好功夫,即使頭頂腳踏車或滿桶水,一樣輕輕鬆鬆迅速登頂。宰羊節嘛,村裡的廣場上自然擺出剛宰好的羊隻,一群人正合力幫忙去皮清內臟的,另一隻已清理乾淨的則掛在樹上,村民見一群外國人經過,熱情的邀我們一同吃肉喝酒,看著地上一攤血水跟滿天飛舞的蚊子蒼蠅,我不太確定自己是否仍有胃口。離開村莊後原本還要去參觀大小有如人一般高的聖魚(名字記不起來了,好像是河裡吃垃圾的那種魚),但杉普雷說我們行程已經落後,而且前一天在Bobo的老城也見過這種魚了,只是體積稍小,於是建議取消該行程。下午回瓦加的路上,原本排定參觀城堡(比較大的土造房子啦,不必想太多),也因久等不到賣門票的而作罷,最後只參觀了鱷魚潭,看黑人拿著活生生的雞,引誘一群鱷魚爭食的殘忍畫面,並在黑人的戒護下,留下幾張坐在鱷魚背上的照片。

小朋友大概是中Discovery頻道的毒太深,非洲遊的最大心願便是看野生動物(相信很多大朋友也一樣,以為非洲不論城市或鄉村,隨處都可以看到大象長頸鹿在路上閒逛),一路上直問家人何時才可以看到獅子老虎之類的動物,雖然已排定在他們離布前去貝南境內的野生動物園參觀,但顯然小孩已經等不及了,我於是請杉普雷隔天臨時加排去瓦加附近動物園的半天行程;家人說,看動物不需要特別解釋,他自己帶小朋友去就行,我心想也好,可以趁機放假一天,順便處理些私事。


註:假期結束回公司上班時,同事告訴我雇員因說謊A錢被開除了。經她一提醒,我才發覺之前拿錢請雇員幫忙買汽油票時也被A了不少,事後再回想請他代辦摩國簽證的種種不合理說詞,真懷疑起他到底有沒幫我遞件呢?不過現在說這一切都太遲了,what is over is 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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