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偏執狂的非洲大夢

跟很多一輩子在非洲打滾的前輩相比，阿左雖稱不上非洲通，但大致上該有的經驗也不缺，可有時真親身遇到讓人目瞪口呆的，仍不免倒抽一口氣，心中驚叫：「OH~MY~GOD!!!」；未來，阿左將俟機整理一些令人驚艷的經驗與大家分享。

剛到的第一個禮拜，由於合作單位Association WEND YAAM(上帝的旨意協會，以下簡稱婦女協會)的頭頭及部份成員週間要工作，只有週末才能撥出時間一同討論合作細節，因此週間上午我就到婦女協會的辦公室坐坐(若無特別情況，辦公室只開半天)，跟其他成員聊聊天，順便熟悉附近環境。除了這些職業婦女外，其他會員多為全職家庭主婦，得在家照顧小孩及料理家務，每天早上只有兩位祖母籍的太太固定會到辦公室打掃走動，其中一位會把還沒上小學的孫子帶在身邊，而另一位太太的年輕媳婦也會帶著不滿一歲的女娃來此消磨時間。

辦公室的模樣跟我半年多前來的時候並沒兩樣，同樣陰暗破舊，通常大家就坐在小小的前院聊天殺時間，直到中午關門各自回家用餐休息為止。因為阿左不懂土語(布京地區以說摩西語為主(moore))，因此大半時間在一旁觀察他們的行為：年輕媳婦名叫Chantal(註2)，之前在一家塞內加爾的企業當秘書，後因生產且公司結束布京業務而失業，目前專職在家帶小孩，極喜歡與外國人交談；小女嬰正值學走路的年紀，常見她在前院到處爬來爬去，偶爾成功站立，可步行極短的距離，是個好動不怕“拿撒拉”(註3) 的北鼻；而另一位太太不到五歲的小孫子，也喜歡躺在前院滿是沙子的水泥地上翻滾磨蹭，對著阿左說些她聽不懂的土語；至於兩位老人家則習慣把花布鋪在地上席地而坐，偶爾起身找水喝或對著地上擤鼻涕。第一次來到非洲的人恐怕會對此間的衛生習慣大感搖頭，回想我剛到塞內加爾時，很多初體驗都讓我大開眼界，其中一項便是路邊牆上寫著大大的「禁止在此小便」，當時看了頗不以為然直想笑，但後來發現，光天化日之下到處亂撒尿的人還真不少，大人小孩都有；此外，隨地吐痰、擤鼻涕、隨手丟垃圾的也大有人在。

這天C穿的超美來到辦公室(註4)，小女娃不知道被母親餵下啥利尿劑，一個早上到處“無的放尿”(註5)，水泥地上、老奶奶的花布上、連C身上精美的刺繡服飾也不放過，但見大夥兒都很鎮定，隨手拿起花布、稻草掃把(歐買尬~突然想起隔沒兩天我也碰了那掃把…)、嬰兒剛換下丟在地上的小襪子等，一灘擦過一灘，最厲害的莫過美麗的媽媽對身上那一灘尿漬完全無動於衷，繼續開心聊天。看著眼前的景像，我很想立即糾正他們這樣不對、那樣不衛生，但念頭一轉，我憑什麼指責人家世代以來的生活習慣？又憑什麼認為所有西方的行為模式才符合人類福祉？這裡的人事物也許不完美，但一、兩千年下來肯定也發展出適合他們的生存體質。的確，有些很壞的衛生習慣會危害健康，但撒哈拉的沙塵並不會因為人們遵循了西方的生活習慣而停止飛舞在黑暗大陸的天空，還有那些你一在戶外餐廳或小吃攤坐定後聞風而來的蒼蠅大隊也是(註6)；而我可不希望那些自以為是的想法演變成另一種殖民心態，這世界並不需要另一個美國或歐洲，也許更該思考的是，如何在不過度激烈推翻他們的生活型態下，階段性地找出更可促進健康的模式。

晚上C帶著小孩來旅舍找我，我一個沒留神，北鼻竟又尿在房間的地板上，只見C嘴裡念念有詞，用腳把地上一小攤水稍加抹開，有些不好意思的問有無清潔工具，我故作鎮定、強擠笑容說：「沒關係，晚點我再問櫃台。」

後記：幾天後在辦公室的牆上讀到一段聖雄甘地的話：「相互容忍乃行為舉止的黃金準則，因為人們從不以相同的方式思考，而依著不同的角度，我們永遠只能看到部份的真相(Le règle d’or de la conduite est la tolérance mutuelle, car nous ne penserons jamais tous de la même façon, nous ne verrons jamais qu’une partie de la vérité sous des angles differents. --Gandhi)。」，這位印度偉人說的真是切中我心啊~~

就是她，到處撇尿的小犯人

註1：想半天實在不知要怎樣下這個系列的副標題，本想用“環境衛生篇”，但怕給讀者布國環境衛生很差的先入為主的印象(雖說依我們的標準來看是真的不好啦…)，不過還是希望大家多以文化差異的角度看待他們的生活習慣及行為模式。

註2：她原為天主教徒，Chantal是她的教名，嫁給穆斯林的先生後改了個回教名，但因有點難記，所以我還是叫她Chantal。

註3：意謂白人(泛指外國人)，有些小黑人因為沒見過黑色以外的膚色，見到膚色較淺的外國人會嚇的大哭。

註4：原本央求C一定要讓我拍照留影，但一個早上下來，她和她的衣裳被小朋友整的不成人型，於是作罷。

註5：一般布國家庭多買不起紙尿布這類的奢侈品，都是用可重複清潔使用的布尿布(這點倒是挺環保的)或讓小嬰兒單穿件小內褲甚或光屁股，一旦小褲褲尿濕了，則馬上脫下處理。

註6：與婦女協會的主席討論餐廳事宜時，她告訴我，布國人並不習慣在室內用餐，此外，即便選擇看似較高檔或乾淨的戶外地點用餐，還是無法避免蒼蠅的騷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