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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十一月的某天下午,役男上MSN叫我,我單純的以為他不過想打屁聊天,哪知其實另有目的,等我回應後才發現來不及了。

先前從役男的部落格得知他剛去過協會所在的醫院參觀,認識了醫院的外科主任,字裡行間明顯嗅出他對主任的崇敬,而這天他之所以找上我,也跟外科主任有關係。由於當時我正在趕一篇檢討醫療團成效的報告,因此對話的前半段多為我問及他近一年服役下來對醫療團運作方式之意見與未來可行方向之建議;當我們聊到協助提升布方醫療人員素質及加強雙邊人員交流時,他話鋒一轉,提到之前與外科主任會面,後者向他表示,布國與德國、法國及加拿大等國之醫學院及醫療院所均有簽訂交流計畫,彼此間會互派教授及學生到對方機構授課或實習,以學習新近技術及區域性特有疾病的知識。主任認為,台灣方面每年派遣具相關背景的役男至落後國家參予醫療工作立意甚佳,但以布國大部分之醫療資源仍集中在首都,役男在古都古友誼醫院一年服役下來,所能夠獲得的熱帶醫學常識及技術上的支援仍舊有限,倘能加強學術及人員方面的雙向交流,實際提升彼此醫護人員的醫療技術及素質,那就更完美了。總之,他們此次會面獲致的結論就是:得想辦法搞個交流計畫之類的,而役男在苦思三週毫無結果後,於是找上我。

役男在開啟話題後一點也不客氣的尋求我的協助,我趕忙表示自己已是分身乏術,請他另找高明,但他完全不理會我的回應,硬是很惡霸的把主任的電話傳給我,又說他已經把我的聯絡方式給外科主任,相信後者不久後應會與我聯繫。這時已是十一月中旬了,我手上一堆事都還沒做完,接著是家人來非洲旅遊,之後又得開始忙搬家的事,時間之緊湊的已完全沒有空隙,現在又多這天外飛來一筆,看著電腦銀幕上的電話號碼,很想當作從來沒看過,於是趕緊把對話框關閉;號碼是不見了,卻鎖不住心中的焦慮,而這情緒困擾了我將近兩個星期之久,最後還是決定跟役男再要一次電話,主動聯絡主任,並約好隔週見面。

因為跟主任從未見過面,而且心中根本沒有任何想法這事該如何起頭,於是打算找幾個已經認識的醫生一起壯膽赴約,老巴很阿撒利的說沒問題,另一個軍醫則因要去塞內加爾開會無法一同前往,但他表示跟外科主任也熟,可以另外安排機會見面。老巴告訴我,外科主任是布國醫界的第一把交椅,有一次好像是美國還法國駐紮在此的軍隊演習時出了意外,直升機掉下來還什麼的,一時間幾十個受傷的軍人湧進醫院,當時就靠主任獨撐全場,緊急救治傷患得宜,未造成任何人員傷亡,對方國防部為此對主任甚表感激。此外,據說外科主任也是現任布國總統的好朋友,曾獲頒騎士勳章;必須承認的是,當我聽到外科主任是總統先生的好朋友時,心中確有其他想法閃過,以為抓緊主任這一票,也許未來兩國交情出問題時,多少有人可以幫忙使點力,但很快就發現自己天真的可愛與可笑,以幾年下來在外觀察到國際關係變化之迅速詭異,就了解友誼這事哪是隨便人的一言一行可逆轉的呢!!一直沒忘塞內加爾總統瓦德當年說的話:「國家之間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多麼切實中肯的談話啊,更明白的說,國際間的道德正義不過都是屁,無奈是,人們常迫於情勢得捧著屁說它是香的。

約定拜會的當天下午我跟著老巴來到主任辦公室,主任當時正在指導學生,他見我們來訪,馬上結束手邊工作,雙方簡單寒暄後立即進入主題。主任先跟我簡介布國與歐美國家醫療機構合作的模式,他認為以目前役男服務範圍僅限於古都古地區,能獲取的資源及學習機會實在有限,建議我方未來派遣役男可考慮與首都醫學院合作,提供役男更多學習及與當地醫療人員交流機會,此節因涉及替代役業務主管機關國合會的規劃權責,我沒做回應,但對加強雙邊人員交換的想法倒是頗感興趣,主任很熱心的提供布國與德方簽訂的合作協議版本給我參考。我誠實的告訴主任是受役男之託來拜訪他,此事老闆並不知情,也告訴他公司因整體政策考量,上司實在不喜歡我們去碰些即便再有意義但被視為無底洞又沒有立竿見影效益的事情,因此,要繼續這個案子最好的辦法就是請主任主動向公司提出交流計畫之請求,這樣我才可以借業務主管的關係使上些力,主任表示了解,並說之後會寫信給公司表達想與台灣醫療機構或學術單位合作的意願。臨走前,我提醒他要快,我就要離開了。

拿著主任給我的資料回到辦公室,對這事該如何繼續實在沒有頭緒,但至少心情上對役男也對自己有個交代:我見過主任了,接下來的,就看彼此造化吧。不知該說是天助自助者還是天公疼憨人,整理辦公室時,意外發現一個九月間的來文,是有關一個台灣衛生署輔導的醫療院所打算開辦多項醫療相關領域研習班,請公司代為向駐在國相關單位宣傳,我當時瞄了一眼就把這文擺一邊,原因是這個研習班完全是自費行程,參訓學員必須自行負擔赴台機票、課程及食宿等費用,短短幾周的研習課程要價兩千餘美元,再加上來回機票及各人花費,一趟下來少說六、七千美元跑不掉,而該課程主要是針對台灣友邦及落後地區國家招生,不用想也知道即使在第三世界屬高收入群的醫生也籌不出這筆錢;但此時重新看到這個文倒讓我有了別的想法,我可以依個案向總公司申請補助主任參加研習課程,主任去了台灣後自會跟台灣的醫療機構或學術單位接上線,之後便有機會談到雙方交流合作計畫,接下來就讓專業去對話,而我這外行人就可以閃邊涼快去了。嗯沒錯,總之,先把外科主任弄到台灣再說。我看到這個研習課程裡也有中醫課程,自然想起老巴,他得知消息後表示高度興趣,但如我所料,他沒錢參加,我告訴他經費部分我會試著想辦法,另外叫他準備好履歷等相關資料以便向總公司要錢去。隔天他便來公司拿課程簡介,我同時印了一份請他拿給外科主任;幾天後,老巴給了我他的簡歷,我於是趕緊在十二月初去文向總公司申請第一波補助。

其實,對能否申請到補助這事我一點把握也沒有,但訊息已經放出去,現在想後悔也來不及了,一切只能求老天保佑。從第一次跟主任碰面後好一陣子沒他消息,之前他答應要主動向公司提出合作計畫的提議也毫無下文,請老巴轉給他的研習班簡介也不知他意願如何,我快要沒時間了,主任的無消無息讓我有點洩氣。十二月中旬休假前,我收到總公司同意補助老巴赴台研習的回文,呀比!沒想到這招真行得通,這令我大受鼓舞,於是決定主動出擊,跟主任來個二次約會,這次我找了上回沒能陪我去壯膽的軍醫一同拜會主任,主任先是對一直沒給我回音表示歉意,他說前一陣子忙著去多哥開會,所以把我交代的事給耽擱了。此時我的重點已不是他如何行文向公司表示希望與台灣方面建立醫療學術交流的計畫,而是讓他自己到台灣去,親眼看看台灣的醫療環境及品質,然後做他該做的事。我把老巴獲得補助的事告訴他,他說有收到老巴轉來的資料,也對其中內視鏡的課程表示興趣,我請他盡快把履歷給我,我好依樣畫葫蘆的申請經費。離開前,我仍不忘提醒他,要快,我沒時間了。

主任大概因為太忙,直到我休假回來還是沒接到他的履歷,已經一月初,不能再等了,我於是又大膽寫文向總公司申請補助,文中自是大大讚揚主任在布國醫界的成就與貢獻(公務員當久了,別的也許學的不挺好,但唬爛這套倒學的很透徹),我跟自己說,剩下的就聽天由命吧。就在我離開布國的前兩天,承接我業務的同事告訴我,主任的案子獲得總公司同意補助的回應,雖然後來因已辦理業務交接,我未再跟主任有任何聯繫,但這真是我離布前最棒的驚喜了。

來到芬京後,有一天意外接到主任的來信,內容大概是感謝我的幫忙,讓他得以於五月出發前往台灣實習八週,之後我們開始互通有無,他每次總不厭其煩的再多感謝我一次。六月初我接到他的來信說,因為工作的關係已經提前回到瓦加,他上課時把在台灣實習時拍的照片展示給學生看,獲得極大的迴響,他在信中提及非常欣賞台灣人的勤奮與和善,對台灣留下十分深刻印象,還計畫明年把兒子送到台灣念書,信末依舊不忘補上一句感謝的話語。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雖然氣役男在我最焦頭爛額的時候硬把這事塞給我,但仍很高興有機會認識外科主任,也開心自己的作法最後有了正面的回應,即使這一切對強化台布間醫療合作之深度及廣度意義不大,但讓我得以在離布前能體驗到Quand on veut, on peut(有志者,事竟成)這句話的意義,進而多完成一件值得去做的事,也多了個朋友。

T醫師,謝謝你!!

後記:上週收到主任幾封沒頭沒尾的來信,信的語氣雖不至於氣急敗壞,但可以感覺他對承接我業務同事的態度及作法強烈不解,問了同事之後才了解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情況有點複雜,所以長話短說);先是老巴因機票補助的問題反覆再三,後來又因布國衛生部長不同意他跟主任在台灣停留超過三週(特別是主任,部長認為布京中央醫院及醫學院沒了他就無法運作),所以只同意他們三週公假,但他們沒將實情告訴同事,而是到了台灣後便私自改回程機票(還是沒知會同事),後來又扯上些補助津貼的事情,搞的老闆說要跟他們收回在台期間的津貼,同事在MSN上寫的氣憤填膺,我只一直在想,那ㄟ變安捏?!我見識過同事進洽對口單位時的態度(也許更切實的說是對黑人...(人客啊,這段可千萬別傳出去啊,我跟同事雖不是麻吉,但也絕無意破壞他的形象,只想真實記錄自己的想法而已,咪拿桑,優露西哭)),但也不贊同他倆打算將一切事情私了的做法,我於是回了封信給主任,告訴他同事之所以有此反應的緣由,這封信斷斷續續的利用上班空檔從早上十點寫到下午四點才發出,我盡可能的用最中立的語氣描述我聽到的跟自己的想法,兩天後接到主任一封極簡短的回覆:Merci beaucoup et à bientôt。(非常謝謝,再見)。
突然有種怎麼到最後反是我惹了一身腥的感覺;從不後悔自己把這事起了頭,但仍不禁要想,今天如果還是我在處理,情況是否會有所改變?或者彼此之間對做事的邏輯跟態度真是如此不同,以至很難找到平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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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enevoleaubf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